老苏联的故事

當邊程和馬華在老蘇聯吃完晚饭時,已經是六點多了。兩個孩子總想找個機會把自己破壞日歷的“罪行”告訴奶奶,卻始終沒有勇氣。
 
收拾完厨房,老蘇半靠在牆上,想休息一下。麻花走過來,把胳膊輕輕放在奶奶腿上,抬頭看著她笑了。老蘇伸出右手,用兩個手指抓住麻花的左脸颊,問她:“麻花長大後想做什麼?”
 
“等我長大了,我會去蘇聯。爸爸說蘇聯巧克力很甜。”
 
“妳知道蘇聯離這里有多遠吗?”
 
“黑龍江的東邊就是了。”邊進搶著回答道。
 
“蘇聯...蘇聯沒了。”奶奶一邊說,一邊長長地嘆了口氣。
 
“蘇聯去哪里了?”崔斯特不解地問道。
 
“以前蘇聯有十五個兄弟姐妹。後來大家都不想再在一起了,就分開了。分開後,他們過著自己的生活。”
 
“我聽到我父親說。原來我爺爺和我二爺爺,我三爺爺住在一起,他們都分開了,過著各自的生活。蘇聯的十五個兄弟姐妹就像我的二爺爺和三爺爺一樣。”邊程幫助前蘇聯向崔斯特解释。
 
“奶奶,妳什麼時候來中國的?”崔斯特眨著眼睛問道。
 
“我在這里已經很多年了。”老蘇聯略帶傷感地說,“70多年前,我爺爺隨我父親從蘇聯逃到中國哈爾滨,當時不叫‘蘇聯’,叫‘俄羅斯’……”
 
“妳爲什麼要逃跑?”邊程打斷了舊蘇聯。
 
“俄國闹革命了。打架。”老蘇聯無奈的回答。
 
“妳說‘令人反感’是什麼意思?”崔斯特插話問道。
 
“如果窮人吃不饱,拿起武器跟富人鬥,搶富人積攒的糧食,這叫‘造反’。”老蘇聯只能給孩子解释這個。
 
哈爾滨離這里有多遠?邊進抱起先前的話頭。
 
“差不多兩千英里。”顯然,老蘇聯分不清哈爾滨離白銀有多遠。
 
“哈爾滨怎麼樣?”崔斯特好奇地問道。
 
“哈爾滨...好……”老蘇聯慢吞吞地說,“哈爾滨有中東鐵路、邱琳公司、大酒吧、香肠、啤酒和美泰冰棍……”
 
“哈爾滨有那麼多好東西,爲什麼來白銀?”邊進不解地問道。
 
“孩子沒有妈妈,一言難盡……”老蘇聯拖著長長的口氣。“從我記事起,我父親就一直在邱琳公司烤面包。那時候,我們整天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。我妈妈在一家服裝廠工作。吃著爸爸從公司帶回來的好吃的,穿著妈妈在工廠做的漂亮衣服。在同齡人眼里,我是幸福的宠兒。後來,日本人佔領了哈爾滨,接管了邱琳公司,並改名爲“邱琳有限公司”。爲了和日本領導層搞好關係,我父親曾經邀請一位名叫‘遠藤趙南’的領導人到他家吃饭。爲了表示對客人的尊重,那天晚上我妈妈打扮得很漂亮。她穿著一件蛋蓝色的連衣裙,一頭齊肩的金發,高跟鞋讓她縴細的身材顯得更加挺拔。
 
“晚饭後,父親打開留聲機,放了一段柴可夫斯基的音樂來增添一些氣氛。遠藤趙南那天沒少喝酒,他因爲喝醉了邀請我妈妈跳舞。我妈當時也沒多想。出於禮貌,在音樂的陪伴下,她和遠藤跳了一支舞。
 
“一開始,兩個人跳得還挺好。跳了一會,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遠藤天生的好色,手開始不老實了。我妈忍無可忍,伸手打了遠藤一巴掌。現在遠藤惱羞成怒,用日语對我父親大吼大叫,然後怒氣衝衝地離開了我們家。
 
“這件事發生幾天後,我父親被邱琳公司解僱了。幾天後,我妈也失業了。從那以後,我們家的生活變得很艱難。這時,父親已經有了離開哈爾滨的打算。
 
“我父親有一個老朋友叫科斯佳,在哈爾滨的一家醫院工作。他聽說了我們家的事,就建議他爸爸來白銀谋生。當克斯特亞在佈拉戈維申斯克工作時,白音那的村支書王富貴住在黑河。王富貴的妻子生了一個難產的孩子,不能在中國生產。後來,王富貴和村民們用雪橇把妻子拉到黑河對岸,克斯特亞工作的蘇聯醫院生下了孩子。因爲之前的交情,在克斯特亞的幫助下,王富貴安排我們一家被村里接纳。
 
“我來白銀的時候才十歲。當時全村只有二十來戶人家。我們沒有地方住,所以我們住在王富貴的谷倉里。當時,我們節省了一些木材。一年來,在村民的幫助下,我們製作了自己的木刻。父親在村西開了一片荒地,母親採桦樹皮做手工藝品。就這樣,我們在白銀開始了新的生活。
 
“我二十一歲的時候,銀子來到了春天的捕魚季節。整個村子整天都充滿了魚腥味。捕魚季節,全村人日夜守在河堤上,不停地打獵。男人們牽著自己的木船在河上頻繁撒網,女人們則蓬頭垢面地收網挑魚。孩子們也沒閑著。他們三五成群地把魚帶回家。留在家里行動不便的老人,承擔著繁重的切魚任務,同時還要爲在家捕魚的主要勞動者準備饭菜。雖然他們很少有時間抽一包烟,喝一口水,但他們的眉頭卻是喜氣洋洋的。
 
“傳統上,這個百年一遇的捕魚季節一般不會超過一周。所以人們似乎把一生都花在這上面了。大家也不覺得饿。只要他們看到魚不斷地上網,他們的力量就會加倍。白銀的那幾個晚上,比除夕還熱闹。河岸上不僅有篝火在燃燒,有些人甚至帶來了正月里點燃的燈笼。河水燈火通明,就像一層細碎的金纸。人們在钓魚的間歇打著哈欠,有人因爲感冒而大聲咳嗽、流鼻涕,但沒有人願意早早離開河岸。
 
“家家戶戶的锅碗瓢盆都是魚,村民們都是從供銷社買的鹽。我們家钓了200多斤魚,卻連一粒鹽都沒買。爲了把魚養久一點,等供銷社買下一批鹽,爸爸妈妈就去背陰山坡的山洞里取冰塊,回來給魚保鮮。就在他們第三次去山里捡冰塊的時候,遇到了黑熊,兩個人都死在了黑熊手里。
 
“當村民發現我父母的屍體時,他們已經面目全非了。父親的下巴被黑熊舔掉,母親的肚子被黑熊剖開。離他們20多米遠的地上,躺著我們的扁擔。四個水桶有的滚進溝里,有的掉到地上。村民們用汽車把我父母的屍體運回家。我一生中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事情。哦,天哪,它好像要掉下來了。面對父母被黑熊摧残的屍體,我不知所措,只有哭泣。
 
“村里人幫我打理父母的事。葬禮結束後,家里只剩下我和一堆臭魚。面對這堆害死父母的臭魚,我真的不知道以後的生活該怎麼走下去,眼淚止不住。
 
“就在那時,劉發從村子的東邊拿著一對空水桶來到我家。從我十八歲開始,劉發就經常來我家,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。趕上我家的工作,他會幫我們;在空閑時間,他一個接一個地找一些八卦。我知道他在想什麼。我妈妈背著我問我對劉發的印象如何。說實話,我並不反感他,只是總覺得他的話有點飘,讓人不太放心。
 
“當我突然失去父母時,劉發來幫助我,這對我來說無異於及時的幫助。此時,供銷社已經收購了食鹽。我們買了鹽,把那幾條不臭的魚腌起來,剩下的臭魚被我們扔出了村子。”
 
說到這里,老蘇聯停了。她的脸看起來有點苍白,眼睛有點濕润。
 
崔斯特眨了眨眼睛,盯著老蘇問道,“我知道,奶奶後來一定嫁給了劉發。對不對?”
 
“奶奶——”,老蘇停頓了一會兒,然後緩緩說道:“我嫁給了劉發,生了個兒子叫劉懷遠——”老蘇又停了下來,脸上剛出現的笑容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滿脸的悲傷。
 
“爲什麼我沒見過妳兒子?他現在在哪里?”麻花沒有體會到奶奶的心情,還在不停的問。
 
“運動來了,他膽小,離開了他奶奶。他走了,他帶走了我剛滿十三歲的兒子——”
 
“什麼是‘運動’?”崔斯特和邊進幾乎異口同聲地問道。
 
“锻煉——锻煉——我該锻煉了。”老蘇輕輕推開麻花的小手,推門出屋,去院子里圈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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