顺盈|扬花时节又逢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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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年初夏,和小董去侯马采访归来,途经丁村,望着立于路旁飞檐斗拱的门楼,忽然想起原丁村民俗馆馆长、研究馆员陶富海先生,以及拜读过的他关于平阳民俗、陶寺文化、龙文化、尧文化等方面的研究专著,于是,拐上那条麦苗吐翠、飞花扬春的柏油路,去拜访这位隐居在乡村的文化老人。乡村4月,紫色的梧桐花像笼罩在村庄上空的祥云,散发着淡淡的清香。走进丁村——曾在这一带发现旧石器时代重要文化遗址、映亮人类进化历史的古老村庄,一份虔诚和肃穆自心底油然而生。就是在这片土地上,我们的祖先采集植物、制作石器、围捕狩猎,创造了早期的人类文明。行走在丁村悠长的村巷里,心灵渐渐沉浸在一份宁静与厚重中。那自明万历至清末的40座四合院民居建筑群落,幽静典雅,保存完整,规模宏大,展示了当年北方农村的村庄格局。在村民的指点下,我们走向巷子里一个古旧的小门。远远望去,门前一颗枣树、一颗花椒树,正泛绿吐翠,像两位大将军一左一右,使小门掩映在一片绿色中。从狭小的门里走进院落,顿觉豁然开朗。这是明万历年间的四合院,静谧、古朴、沧桑,惟有院里郁郁葱葱的丝瓜藤,一路攀援,探向高空,传递着春天的气息。正在屋里读书的陶富海先生,热情迎接了我们这群贸然造访者。年过古稀的他谦和朴素,风趣幽默,短短时间,就消除了我们的拘束之感。从他的言谈中得知,35岁那年,他从县文化馆开始接手文物考古工作,四十余年的岁月,就在这处院落中度过。我知道,陶先生是我省文物考古界屈指可数的研究馆员之一,曾参与了丁村遗址的发掘、保护以及丁村民俗博物馆的创建工作,几十年来甘于寂寞、潜心研究,是一位将毕生精力献给丁村的老人。记得那次,陶先生10余万字的民俗专著即将付梓。东厢房里,摆放着厚厚的书稿。我怀着景仰的心,翻看着书稿。那一字一句、一段一页,凝结着老人乡居岁月里怎样的心血和情感!那次拜访,使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。站在陶富海先生古旧的院落里,我忽然心生感慨,一个人,究竟有什么力量,可以在淡泊中坚守一生?韶华和白发之间,如何能沉下心来,远离喧嚣,步入这样的宁静闲雅中?又是一年芳草绿。今年五月,陪同《山西日报》记者安奋伟,再次来到丁村采访。沿着一条新铺成的青石小路,又一次踏进了陶先生隐在乡村浓绿中的四合院。门前的枣树,已绽放出稠密的小花,空气中有淡淡的清香飘来。时隔一年,老人依旧朴素风趣,淡定从容,在这座浸满历史沧桑的院落里,读书、研究、日出日落间,挖掘丁村可能有的文化遗存。陶先生这次兴致很高,带领我们游览了丁村民俗博物馆。这是我国第一个民俗博物馆。据村民介绍,那年,住在丁村现存最早的明万历廿一年的四合院民宅里的韩姓房主,因为要给儿子娶媳妇,准备拆旧房盖新房。陶富海得知这个情况后,苦口婆心地劝说却不能制止。之后,他北上太原向省文管会汇报,并陪同有关人员到襄汾调查。最后文管部门决定将要拆的北厅买回来,陶富海又做了许多善后工作,才成就了丁村第一宗民居的收购。建于明万历四十年的第一展览大厅,当年也面临被拆的命运——它被卖给了侯马一家建材厂,而且已经开始溜瓦。为了保护收购它,陶富海辗转丁村、襄汾、太原,日夜奔波,几番讨价还价,算苍天有眼,又保护下来……之后,在他和民俗馆工作人员的呼吁奔波下,老百姓增强了保护意识,扭转了丁村民居私自拆除的局面。随陶富海先生走在民俗博物馆里,听他对民居建筑、民俗的讲解,真是一种享受。在他的眼里、心里,真是“一花一世界,一叶一菩提”。不论是房舍、小院、门楼,还是照壁、房檐、马厩、厕所,哪怕是一昂首看到的门环,或是一低头脚踏的石阶,还有马石槽上的雕花,拐弯处不经意出现的砖雕,各类的门和门额、门墩、柱础……他都会做出生动有趣的解读,为我们展现出一个远逝的繁华时代。陶先生健步登上观景楼。走廊的栏杆上,雕有木质的小狮子,精致美观、情趣盎然。他告诉我们,这是当年读书人喝茶聊天、读书习字的地方。北方农村“耕读传家”的幽静淡雅,可见一斑。在民俗馆“洞房”的陈列厅里,土炕上端坐着一个面目娇羞的新娘子,陶先生饶有兴致地为我们讲述洞房“踩四角”的来历:远古时代,洞房都是因陋就简,设在山洞里。睡觉时,为了防止床铺下面有蝎子、蜈蚣之类的昆虫,要踩四角把它们吓走。陶先生还诙谐地用方言说了一首当地民谣:“踩,踩,踩四角,四角娘娘保佑着,娃多着,女少着,婆夫两喎常好着。”引来一阵开怀大笑。丁村民俗博物馆的许多文物,都凝结着陶富海先生的一份情感,抚摸着它们,先生能回忆起隐藏在背后的一段段故事。他说:“阎店刘姓人家有红木八扇屏,好多文物贩子去收,都没有卖,但是,当家的刘老汉亲自送到丁村,只要180元,他说,卖给贩子我一辈子再也见不着了,放在这里,我想看就来了……”陶先生感慨道:“老百姓最实在、最质朴,没有他们的理解支持,丁村民俗博物馆是搞不成的!”怀着对这份工作的热情,陶富海与民俗馆工作人员跑遍了襄汾、洪洞、稷山等地。一年的时间里,回收了6大类近5000件文物。我们得知,如今,陶富海先生进一步拓宽研究领域,对陶寺文化、龙文化、尧文化进行了深入研究,取得了不少成果。除了在《文物》《大自然》《山西日报》《临汾日报》等报刊发表论文外,由他撰写的4册三晋文化系列丛书之《丁村文化遗址》《丁村民宅与民俗》《陶寺文化遗址》、《太平故城》已经出版发行。陶富海先生上无片瓦,下无寸田。前几年妻子去世,儿女都在县城居住,他就这样简朴地生活,默默地工作。他风趣地说:“哪天要离开丁村了,用两个平车足矣。一车拉书,一车拉铺盖。”丁村的老百姓,已经习惯了这位几十年来和他们朝夕相处的老朋友。清晨,与他相遇在乡间的小路上;傍晚,看着他在村巷里缓慢地独行。“院外梧桐树,相依十数年。繁华笼紫雾,密叶蔽青天。九月蝉盈耳,三冬雪挂诞。光阴年年逝,往事不回还。”先生的这首小诗,是他乡居岁月、潜心研究的真实写照。下次再来时,陶先生的门前,该是“绿树成荫子满枝”了。顺盈平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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